之前粗略的聊过炎拳,这次打算把这种闲谈做成一个系列,下一期应该是太阳之牙和mygo二选一
加西亚·马尔克斯的《一桩事先声张的谋杀案》在开头就宣布了主人公圣地亚哥的死讯,无论书里书外,都是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。在其之后,余华的《兄弟》与埃卡·古尼阿弯的《人虎》也使用了相同的技法。环形叙事的特点正如其名——在开篇点明故事的结局,并且在结尾处,即故事达到高潮之时,回到开头的时间,形成首尾的闭环。
虽说是近年来的先锋派技法,早在千年前的古希腊悲剧其实有相似的叙事手段。被西方人用烂了的俄狄浦斯王只是简单的平铺直叙,可它却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环节——预言。进而引出该篇的主题——抗争与宿命。尼采认为古希腊悲剧的美学是日神与酒神的对立与统一。日神是美与外观,是现象的冲动,酒神则是一种破除外观的冲动,是世界意志的冲动。就像意志生成表象,酒神的源头派生出日神。在悲剧中,日神代表了神话的部分,将人们与酒神分隔开来,酒神则代表了故事的内核,引领人们走向它,完成对世界意志的回归。索福克勒斯笔下的故事大多令角色们与命运抗争最终败给命运,以俄狄浦斯王为例,忒拜王在开篇就知道他会弑父娶母,因而令仆人将其杀死,仆人不忍便将其赠予他人,长大后俄狄浦斯亦得知预言,为了抗争命运,他逃离了自己的养父母,却误杀了亲父,为了拯救忒拜人民,除掉了斯芬克斯,却误娶了亲母。最终得知一切,刺瞎双目自我流放。俄狄浦斯智勇双全,热爱民众,他为了抵抗命运所做的一切是日神审美,而最终揭开的真相则代表了酒神审美。
预言的桥段在神话中屡见不鲜,可并不是每个作品的世界观都有预言。这就到了环形叙事发挥作用的场合,虽说故事中的角色并不知情,可是观众却对他们最终的命运了如指掌,并带着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疑问往下看,结尾回到开篇时间线,一切达成闭环,问题尽数解决,空留唏嘘满地。
回到本次的动画——珂朵莉从虎口脱险的飞机上一跃而下时,本是沙漠的地面已像热带雨林般插不下脚。夕阳点燃了她的头发,她感到自己烧的格外炽烈——烧的像焰心一样蓝。现在的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孩,珂朵莉想。
镜头转到城市,二人初见一同游览集市时,响起了斯卡布罗集市(为了动画的节奏在中间加入了一段吟唱,确实是不错的改编)。尼采认为悲剧区别于日神神话的所在为音乐,是“太一的摹本”,“世界的心声”。日神式的画面将观众与音乐分隔,相应的,也通过这种譬喻性的画面使得观众去感知酒神式的音乐。结尾的斯卡布罗集市配上有点贫穷但是流畅的作画,很难不令人动容。
有一种观点是俄狄浦斯具有神格——因为他最终选择自我放逐,在古希腊悲剧中,这一般是神的工作,他越俎代庖的行为令他具有了神格。至少对于古希腊神话来讲,神格并不是什么稀罕物,神和人一样有着各式各样的问题。本人更倾向于这是他自由意志的体现,人有自由意志,但是会受到物理上的阻碍,因此那有限而不够完善的抗争就显得格外光彩夺目。
末日三问每集中间的静态画(用于过渡广告与动画的那几帧)都是翕动着翅膀的珂朵莉,中间几集头发逐渐变红,但在最后一集变回蓝色,不仅没有忘记威廉,还获得了强大的力量。机械降神并不仅仅是作为一个强行结尾的手段,更能凸显出悲剧感——角色们之前为了抗争命运所做的一切努力竟不如突如其来的神。
故事的结尾,我们得知了珂朵莉开头那一段独白的重量,也理解了她的幸福。
夕阳将她的影子拦腰斩断,威廉抬起头,鼻腔里沙尘和血的坚硬味道倒灌进大脑,又被分泌物洗脱出来。眼睁睁的看着红珊瑚一样的少女的感谢。太阳要坠下去了,他的夜晚又要来了。